刘畅和阿巴斯坐在餐桌旁边，正对面坐着天行者和尤莉。杰弗森倒没有特别的反应，尤莉则不同了，她正用鄙夷的眼光看着他们俩。

刘畅俩正用匙子舀取盘子中的灰不灰、白不白，用猪食来形容都不为过的食品。他们饥肠辘辘，也顾不上食物的外观和质量了。

刘畅把盘里的东西吃了个精光，他用餐纸巾擦了擦嘴，说道：“真没想到，在这里我居然吃出了童年的味道。”大家可不知道刘畅的这段话，当然是指他童年时跟随父亲逃难到泉鸠里大力家的时候，那时候别说吃什么了，有的吃就不错了。当时喝麦饭粥时的情景和今天很相似，所以他才有这番感慨。

可其他人那里知道这段典故，当大家都目光灼灼地看着他，等待他的解释，刘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：“味道不错，虽然我没吃出来到底是什么味道。还有么，我没吃饱。”

“没有了！”尤莉终于忍不住，毫不客气地大声说道，“我和我爷爷还没吃呢，你们都吃了三桶！”

“我。。。”阿巴斯尴尬地举起他手里的盘子，想辩解一下，自己这里还没吃完呢，当他看见刘畅，也没敢往下说，只能继续埋头去吃还剩有一半多的食物。

“那是因为在虚拟世界里，大脑对所做的一切都要进行思考，”杰弗森出来打圆场，说道，“即使身体静止不动，大脑都会认为，它正在消耗能量，因此，你就会感到饥饿难忍----想吃东西。”

“你知道那里面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吗？”阿巴斯问杰弗森，他的眼睛却在瞟着尤莉。

“我认为这个游戏软件是被病毒完全破坏了，”杰弗森耸了耸肩膀，说道，“这些代码已经变得杂乱无序。你们自己也注意到了，当想把人狼删去时，它们不但没有减少，反而成倍地增加。这说明，病毒拦截了你们的代码，并改变了你们的设计矢量的方向，嗯，也就是将原本的减少，变成了增加。或者，将负号改成了正号。”

阿巴斯感到奇怪，问道：“那么，我们该怎么办呢？”

“再返回到这个游戏中去，真是太危险了……”杰弗森慢条斯理地说着，朝金属衣袖点了点头，它正在刘畅身旁的桌子上平放着，“你们甚至不可能在这个游戏内部重新编制程序。”

“尤莉，你看呢？”阿巴斯转头问尤莉。

这个黑眼睛姑娘依旧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两人，她的目光闪烁。

阿巴斯继续问道:“当时，你在哪里呢？”

“我以前玩过这个游戏，在暗黑城堡的防御墙里，那里是我过去留下的位置。”尤莉说话的时候，声音压低了，“我就是在那儿等你们的。”

“你应该告诉我们的。”刘畅不客气地打断她，就多吃你几碗迷迷糊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稀粥，又不是什么山珍海味，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娘们。

“难道你那时候就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正常吗？”阿巴斯也追问道。这句话看似很平常，内涵的意思却是灵魂的拷问。

尤莉木然地摇了摇头。她不是不知道这个问题，而是根本就没法回答这个问题。说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平常，那自己前面所说的话和真是发生的事情相悖，这说明什么，说明自己在撒谎；如果说自己感觉到了不正常，那问题就更大了，说明自己是见死不救！这事往小里说，自己是个道德有瑕疵的人，往大里说，那就是‘居心叵测’！

刘畅抬起头往上看了看，那是他在祈求上天原谅，不是我一个堂堂的总督大人不厚道、小心眼，而是他无法容忍一个小丫头居然在自己的面前撒谎：“你是直接被连结到电脑上的，难道你就没有感觉到出了什么毛病吗？”

尤莉还是摇着头:“电脑认为一切正常，像往常一样。病毒在常态下的一般存在于游戏密码当中，被改造得很隐蔽，不可能被发现。”她斜着眼睛，瞟了一下父亲，断断续续地补充说，“我看，这是一种新的智能病毒。”

接着是一阵令人窒息的寂静。随后，杰弗森开口打破了沉默：“你们听说过智能病毒吗？”

两人同时摇头。

“都不知道？”杰弗森暗喜，于是在眼前拨弄着手指，如数家珍般滔滔不绝地说起来，“让我来概括一下，正如你们所知，在计算机领域一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病毒，也许，最早期的计算机病毒是作为一种戏弄人的把戏开始的。

但是很快大家就认识到这些病毒本身有危害严重的一面。我们学会了怎样对付病毒。电脑病毒能使计算机记忆功能消失，毁坏程序，搞乱数据资料，有的甚至还能把一台机器的内储全部毁坏。

我们中的许多人都曾遇到过某些种类的病毒发作，改变了日常的基本配置，看来，你们今天所寻找的病毒，将来还会具有完全不同的特性。”

“不过”显然这样的解释并未说服刘畅，他插嘴说“我们知道如何捕捉这些病毒的大多数，并且把它们从机器上除掉。”

“实际上，所有这些病毒都是可以被发现和消除的，”杰弗森表示同意，继续说下去，“甚至那些本身能变化的病毒也是如此。但是，智能病毒却有些不同了。智能病毒具有‘学习’的能力。”他强作笑容说，“很多人曾用过多种智能病毒进行试验，他们曾经考虑过，这类病毒或许具有某些有益的用途。”

“真的可能有用吗？”阿巴斯惊奇地问。

杰弗森摇摇头，表示否定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，说，“我现在只是揣测：在你删去现在游戏程序中的峡谷和陷阱的时候，病毒就知道你会把某些部分的游戏代码除去，”他继续说，“据我估计，这种病毒就会立即保护其余代码，我相信，那些代码就不能被消除了。”

“所以，在我删去人狼时，这种病毒反而又把那些人狼召回来了。”刘畅终于点头，算是相信了杰弗森的说法。

杰弗森也如释重负地露出了笑容，点了点头说：“而且后来，这种病毒使指令更改调转方向，发生逆编辑，结果，又产生了十多只人狼。后来，你在人狼和你们之间设置了陷阱，不过，由于你原先曾输入程序消除过一个陷阱，因此这病毒正好和你对着干，反其道而行之，把你想设置的陷阱又取消了。”

“要是刚才你不把我们拉出来，会发生什么情况呢？”阿巴斯追问道。

杰弗森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，担心地说：“这点我还很难确定。如果当时人狼残害了你们，换句话说，假若当初你们的头脑认为自己已经死掉了，你们马上就会处于一种虚拟现实的昏迷状态。”他将十个手指交叉在一起，靠到了他的椅子的靠背上。同时也不忘给孙女一个得意的眼神。

“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呢？”果然刘畅听他这番言论后惊奇地问道。

杰弗森耸耸肩，表示自己也不知道。

尤莉朝前倚着桌子，说道：“你们不能返回圣殿，那样的话，你们就活不成了。”

阿巴斯闭上了眼睛，双手挠了挠那一头剪得很短的头发，“难道说，所有的《圣殿》程序都染上这种病毒了吗？”他有些忐忑，焦虑地大声问道。

“绝对不可能，”杰弗森摇头说，“否则的话，会有更多的人处在虚拟现实的昏迷状态了。”

停顿一下，他是想看看两个小白鼠的反应，可不能把他们给吓跑了。见二人像个小学生瞪着两只求知欲极其旺盛的眼睛，才补充说，“现在惟一办法就是把这种病毒分离出来。”

“我们必须使病毒失效，从而救出那些目前处于昏迷状态的人。”刘畅把话说完，睁大的眼睛闪着光芒。

“大功告成！”杰弗森差点把这句心里话喊出来，马上意识到自己不能得意忘形，立刻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面孔说：“原先，只有那些玩圣殿的人让病毒折磨，遭受苦恼，”他说，“但是现在，很显然，病毒已经扩散到整个游戏的各个方面了。”

阿巴斯叹了口气，说：“我看，我们也没有必要返回游戏，只要将这部游戏彻底的撤回或者销毁。”说着，把目光转向刘畅，希望从他那里得到肯定。

“不可！”杰弗森急忙说道，“那样的话，那些昏迷的人将永远迷失在游戏之中。我们要做的，是将他们在游戏中的角色，从黑暗中拉出来，并将电脑意识与他们在现实世界的意识重合，他们才有可能恢复。”

刘畅触摸着桌子上的金属衣袖说：“但是，我不能再随身带着它了。每次我用它的时候，电脑要么重复我的指令，要么违背我的初衷，朝相反的方向去做，使我们防不胜防、无所适从。”

“也并不是完全无法防备，”杰弗森爽快地说道，“在那虚拟世界，你曾经输入程序，给自己做了暖和的衣服。同样，我可以为你们制造武器和护身器具，而且我将设法使你尽可能地接近城堡。”

“我们需要先休息一会儿。”阿巴斯郑重地说。他知道刘畅恨不得立即投人行动，越是这种情况越要拖延时间，这点倒不完全为了自己，而是给刘畅争取足够的思考或者反悔的时间。

“你们必须要认识到：一旦你们进入虚拟现实世界，就有可能永远不能离开那里了——除非你们能击败这些病毒。”杰弗森也善意地提醒他们说。

“我们懂得这些，”阿巴斯镇静地说，“但是，我们别无选择。如果我们不证实自己的清白无辜，那么今后，我们所面临的，不是将余生花费在忙忙碌碌的逃亡之中，就是把自己关进虚拟现实的牢狱。”说着，两只眼睛注视着老人面部的变化，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。这些表面立场的话当然必须由自己来说，就算刘畅反悔了，想溜之大吉，也与领导无关。

“你没有必要同他们一起返回去。”杰弗森一边儿说，一边儿爱抚地望着尤莉。这个姑娘正站在一排电脑屏幕前面，关切地望着刘畅和阿巴斯两人。她慢慢地转过身，眼睛里反射出监视器上的红光。“我一定要返回去。”她自言自语地说，“他们需要有人关照。”

“咦，小丫头片子，还挺仗义的嘛”刘畅用欣赏的眼光看了尤莉一眼，心道：“三桶稀粥的事，朕原谅你了。”咦？我怎么用上‘朕’这个词，难道是我堕落了？果然权力腐蚀人心啊。

回到休息室，阿巴斯说躺在坚硬的金属小床上，双手放在脑后，眼睛盯着低矮、生锈的天花板。

“没有必要我们俩都返回去。”阿巴斯有气无力地咕哝着，没有人听到他到底在说什么，没有多久，就昏昏沉沉了，那可怕的噩梦一直搅得他不得安宁。

在梦中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一群靠两条腿奔跑的大灰狼追赶着。他每次设法逃脱追赶时，脚下的地面就裂开了，他一次又一次掉了进去……又掉进去了……再掉进去。

“你听到我在说话吗？”不知道过了多久，阿巴斯听到了刘畅在耳边的说话声。

“听到了，听到了。”阿巴斯急忙回答，坐起身子，打着哈欠，伸着懒腰，“我正在听你说呢。”他瞟了一眼手腕上的微型手表，发现自己已经睡了八个钟头，大吃一惊。

但是，他仍然感到很疲倦，“我说过，我们没有必要两个人都返回那个虚拟现实世界。咱们其中一个人应该留在这里，防备万一。”

刘畅一下子作了起来，转过身来看着阿巴斯，“这是什么意思？防备万一？”

“你明白我的意思。”阿巴斯平静地回答。

“你是在说，假如我们其中一个在游戏中被杀死？”刘畅打断他说。

阿巴斯也听得出他的声音里有些古怪，一下子便站了起来，瞧着刘畅。

“假如你被杀死在里面，我该怎么办？”刘畅沉不住气了，说道，“我告诉我，我该怎么救你？”

阿巴斯点点头，微笑了：“所以我不想让你返回那个游戏，因为我担心你可能会遇到麻烦……”

“我也同样担心，如果你返回那个游戏，可能也会出事的。所以，我拿定主意，”刘畅没想到这个生活助理这么关心自己，有些感动，坚定不移地说，“我们都去。”

“我这不是我的本意呀”阿巴斯脸色很是难看，“我的意思是我们都不去。锅，我不但把锅替你准备好了，还决定亲自替你背。你咋就不明白我的苦心呢，我可不想死在一款游戏里，这一晚上的时间，看来是白争取了。”

“好吧，我们都去吧。也许，我们还互相有个照应。”见没法说服刘畅，阿巴斯只好做出了最后的决定，他可不敢说‘要去你去，我在外面看着你装逼就行’的话，即使这句话他非常想用右手的食指使劲地戳着刘畅的额头，对着他大声喊出来。

“放心吧，一定会胜利返回的！”刘畅给了他一个鼓励性的微笑。同样，阿巴斯也回报刘畅一个微笑，他们相互鼓励着。

“这一次你们去虚拟现实世界，恐怕会一去不复返的。”杰弗森·天行者自言自语地说。刘畅和阿巴斯两人这时正躺在狭窄的金属台上。他身后的一排屏幕开始启动起来了，当一个主要的视屏缓慢地从60到0进行倒计数的时候，一行行数字连续不停地滚动起来，五彩缤纷的图案参差不齐地相继出现。

“我已经改编了一些游戏密码。”他解释下去说，“这样我就会向你们提供武器和盔甲。它们究竟能持续使用多久，我没有把握，但是你们必须明白，游戏中的病毒迟早会以某种方式破坏它们，使得你们失去防卫能力。”

他将注意力转向了尤莉，她已经站在那里，准备闯入虚拟现实世界。“要当心！”杰弗森提醒她说，“要机敏地使用你的特殊武器。我盼望你能安全地返回来。”

刘畅已经戴上了他那柔软的肉色手套，但是，在戴护目镜之前，又停下手来。“要尽最让我们靠近城堡，越近越好。”他嘱咐着说。

杰弗森点了点头，“我设计了一种定时的启动方法。”他回头望着屏幕，上面正在倒计数。

10……9……8……

“你们知道自己要寻找什么吗？”杰弗森问道。

“还不清楚。”刘畅诡秘地笑了笑，“据我们所知，肯定是在城堡里面最核心的部分，因为那里是游戏最复杂的地方。”

“还剩下5秒钟！”尤莉突然大声地提醒着，接着把手伸到头发下面，接通了那根红色的导线。导线弯弯曲曲，她则大口地喘着气，眼睛紧紧地闭着，马上就要进入虚拟世界了。

刘畅和阿巴斯戴上了那狭窄的虚拟现实护目镜，突然间他们看到眼前出现了一片灰色空白，接着，黑、白两色的锯齿状静电条纹射进来了，他们耳朵里传来了高频率的尖啸声，扰得他们烦躁不安。

杰弗森的声音在远处回荡，“你们要经受一些干扰，因为我要启动游戏的后半阶段。不用重新编写游戏代码，我只要使它加速，就可能激活病毒。现在，第一阶段的四十分钟已经被压缩为二十八分钟。你们对能会感到头晕恶心，因此，如果闭上眼睛，大概会感觉好一些……”

“祝你们好运！”他接着喊了一声，便结束了倒计数。

3、2、1……

他的声音愈来愈弱，消失在接踵而来的魔鬼般的爆裂声中了。

在刘畅和阿巴斯两人的护目镜中，那些静电条纹变得更加狂乱。不规则的斑点和明亮的闪光在他们眼前冒了出来。那光线色彩耀眼，令他们痛苦难忍。

随后，他们慢慢倒下了……倒下了……，气流失啸着吹过他们的脸，使他们喘不过气来，淹没了他们的呼喊声。突然，一片死一般的寂静，他们感到一阵向下的运动使心脏停止了跳动。过了几秒钟，他们又恢复了知觉，似乎听到了一阵阵轻微的笑声。

一阵潮湿洒落在脸上，他们惊奇地眨了眨眼睛，发现两个人正肩并肩地躺在潮湿的草地上，身旁是一条汹涌澎湃的激流。浪花冲击着河岸，飞溅到他们的身上。这种幻觉很真实，他们能感觉到那冰凉的水一滴一滴地滴到脖子上面，那落下来的水滴冷冷的，弄湿了他们的脸，浸润了他们的嘴唇。

刘畅一个翻身，痛苦地坐了起来。他环顾周围寻找尤莉，但不见她的踪影。

“该不会被淹死了吧。”他心里七上八下，他可不希望自己刚刚升起一点好感的丫头，这么倒霉，刚穿越进来就被淹死了。

他慢慢地移动过来，顽强地站立起来了。他转过身去想帮助阿巴斯站立起来，突然，他停下来了，使劲地眨着眼睛。

阿巴斯身体的轮廓很模糊，发着微光，几乎就像他透过那热气腾腾的薄雾看他一样。他摸摸他的脸，用手掌擦擦自己的眼睛，怀疑是否是虚拟现实护目镜出了毛病。然而，他周围的东西看上去却像水晶一样透明、清澈。

“是你吗？”刘畅用轻轻的耳语问道。他倒在地上被冻僵了，肌肉不能活动，甚至都无法眨眼睛了。

“我这是怎么了？”阿巴斯挣扎着尽量掩饰内心的恐惧，但是声音却在发抖。难道说自己刚进入游戏，就被染上病毒了吗？这就是进入了昏迷状态吗？说是智能病毒，也不能‘智能’到这个地步吧，居然也知道‘守株待兔’这个成语了？

一缕缕灰白交杂的发光条纹突然闪现在阿巴斯的胳膊上和腿上，有的在手指周围闪烁，有的聚集在她的胸前、肩膀和大腿上，一团团银光闪烁，这些东西慢慢变硬，凝结成冰凉的金属皮肤。

他的两只手很快就被带着长指头的金属手套覆盖起来，带脚趾的齐膝银色靴子也套在双脚上了，靴子上还带着尖尖的长钉。一把锯齿形长宝剑在他旁边冒出了地面，一把锐利的飞镖，从稀薄的空气中直接“砰”的一声投射到刘畅的面前，落在了地上。

刘畅突然明白了所发生的一切。“原来如此，杰弗森正在复制武器和盔甲，这是给城堡勇士准备的。”

那盔甲和武器变得坚硬之后，阿巴斯突然发现自己能够活动了。刘畅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他拽起来，他站立起来的时候，那些金属盔甲轻轻地抖动，丁丁当当地直响。他敲了敲这东西，摇动着脑袋。

“这真是了不起的杰作！”阿巴斯感叹不已，“是专门为我设计了这样的盔甲。”他颇为自豪地说。

“是给你做的。”刘畅附和着。

阿巴斯从头到脚都被包在一层金属薄膜般的皮肤中，看上去既光滑平整又天衣无缝，像镜子一样能照出周围的东西。

刘畅则弯下腰来，拾起了那把出现在他面前的那把宝剑，见河边有许多青草长得又高又茂盛，他挥剑砍了过去，试试剑刃。

一刹那间，一缕缕被砍倒的青草像被旋风刮起来一样，“刷刷”地落入水中。

“感觉怎么样？”他一边儿问，一边儿使剑柄朝前，把剑递给了阿巴斯。

“真够劲儿！”阿巴斯接过长剑，掂了掂重量，然后点了点头，但是突然又有点儿不放心，“不过，这玩意能管用吗？”

“这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，就像这个世界的每一件东西一样，怎么会不管用呢。”刘畅一边儿回答，一边儿举起了飞镖，“这也是为你设计的吗？”

阿巴斯点点头，“这是次要的附加武器。”他轻轻将长剑收入左肩的剑鞘中。

接着伸出一只戴着手套的手，举起了飞镖，“这个原来是土著人曾经使用过的武器，看来是稍微做了一下改动。”他抓住飞镖的一个头儿，手臂朝上把它扔了出去。只见那飞镖穿过空中，上面的金属翅翼“嗖嗖”地响着，既干脆又利索，它穿过许多手指粗的树枝，在天空划了一道弧线，然后回到了阿巴斯站着的地方，随着一阵阵金属摩擦的“锵锵”声，返回他的手中。

“天晓得，用这些远古时代的武器降服病毒要花上多长时间。”刘畅耸了耸肩膀。

“是啊，从技术上来说，病毒可能影响到虚拟现实世界里所有的一切。然而，它更有可能感染某些特殊代码或者是新文件。杰弗森所做的，就是调出一些现成的程序代码，并且用在别的地方发挥作用。这倒是很明智快捷的做法。”他机敏伶俐地点了点头说，“应该管用。”

“可是，你怎么办呢？”阿巴斯看着依然双手空空的刘畅问道，“他难道不打算给你盔甲和武器之类的东西吗？”

刘畅看看自己。他还穿着一整套在真实世界穿着的服装，“这显然不行。”他耸了耸肩膀——然后沉默下来了。

就在这时候，他觉得背后有什么东西在潺潺地流下来，好像是些冰水。他活动了一下肩膀，笨拙地伸出手来，在肩头和脊梁之间搔痒——不料，却突然“忽”的把手缩了回来，因为他感到手指疼痛，像针刺一般。

他抬起头，看看阿巴斯，只见他也在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。“你回过头来看看。”阿巴斯悄悄提醒他说。

刘畅转过头来，发现身后有一股水在急流直下。那冰凉的水直泄到他的后背上，令他发痒，难以忍受。他感觉到就像有根带子紧紧缠住了自己的身体，肩上好像有个重物压了下来，弄得他腰也弯了，背也驼了，细微的白色水花在他的胸前飞溅，形成一个又一个巨大的雾团。

“阿巴斯，这是怎么回事？”他奇怪地问道，没想到那声音却显得极其微弱。雪白的水花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，落在他身后便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“这一阵儿过去了。”阿巴斯说。

刘畅低头看看自己：两条细窄的皮带在胸前交叉成了十字花形，经过肩膀时，系在一条宽皮带上。他把手伸到背后，摸着了一个又冷又硬的东西，像是金属制成的。他试探着摸下去，先是触到硬邦邦的铁，又接触到一件非常平滑的木制东西。然而，只有当他摸到一个扳机时，他才猛然意识到了这东西的具体形状——这是件更加原始的武器，“弓弩！”

阿巴斯从他的身后走过来了，盔甲发出“吱吱嘎嘎”的金属碰撞声。刘畅转过身来，让他帮助把武器从肩膀和背带上解下来递给他。

“我倒忘记了世界上还有这种东西。”他说着，便将沉甸甸的弓弩拿在手中旋转起来。

“是的，我见过它。”阿巴斯机灵地说，“当时我玩《星变》的时候，在守城门卫士中的卫兵使用一种远距离有效武器……还可以加持魔法叫什么来着，哦，叫噩梦降临。”这些弓弩加进游戏当中，取代了激光枪和震颤蛋，让画面更加绚丽和更有接触感，曾经风靡一时，是很新潮的一种技能。

假如让玩游戏的人毫不费劲地大摇大摆进了城门，那么让卫兵守候城墙就没有什么意义了。因此，增加了卫兵持弩防御，或者进攻。更是增加了游戏难度和趣味性。

“你穿的衣服变了，和刚才不一样了。”阿巴斯说。

刘畅又俯视自己。

刚才他只是全神贯注地注意到背后所发生的变化，所以，根本没有在意杰弗森已经改变了他的装束，让他换上了侠客的穿戴；皮裤子，皮上衣，皮手套，还有高筒皮靴；臀部挂着带鞘的锋利快刀。他用手抚摸一下皮鞘，感觉就像丝缎那么光滑。

“假如我们能够活着出去，”他说，“我建议再编个小小的程序，让玩游戏的人可以任意在衣柜里面挑选自己喜欢的服饰穿戴。”

“这倒是个好主意。但是眼下首先要集中精力，设法从这里出去。”阿巴斯环顾了一下四周，接着说，“你清楚我们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吗？”

刘畅将弓弩挎在肩上，说道：“这个虚拟世界上．惟一的河流就是通天河了。它穿过沃玛树林，从这个地方流向魔龙沼泽地。”他弯下身子屈膝蹲在河沿儿上，看着那湍急的河水，指着左边说，“这河水朝那个方向流去，这就意味着，圣殿就在这个方向上。”

阿巴斯朝刘畅所指的方向看过去，问道：“我们现在离那里还有多远？”

刘畅耸了耸肩膀，“不太远了。我们要逆流而上。一旦走出这片树林，就能看到山上的城堡了。”

阿巴斯用一只手遮挡着眼睛望过去，“水面上有东西……”他急促地说。

刘畅眯着眼睛向远处眺望，“我除了天空中的云彩，什么也没有看见。”突然，他不说话了，意识到自己看到的不是云彩，而是一种东西正在剧烈地搅动河水，翻起了白色的泡沫。

阿巴斯抓起刘畅的胳膊，拽着他离开河岸。“那河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东西？”他不顾一切地追问他。

“河里能有什么，左右只是几条鱼，几只小小泥鳅儿罢了。”他扭过头望着他回答。这时候，那汹涌澎湃的浪花正在一步步向他们逼近，有种金属在泡沫中间闪闪发亮。刘畅停下了脚步，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，仔细地辨认着那奇怪的轮廓，那个怪物确实很令人眼熟……

“头儿！赶快过来！”

刘畅刚刚回过头来，刹那间，那个东西浮出了水面。